太学院已开学。 此时正是辰时末。 偌大的太学院里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。 好一番朝气蓬勃的气象。 但那气象并没有令吴谦或者云书贤惊诧,读书嘛,本就该这样。 他们惊诧的是这石碑上的这几行字! 他们在这石碑前止步,就这么站着,就这么看着,看了很久。 云书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扭头看了看太子,言语颇为沉重:看来,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摄政王了。 吴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。 先生, 他抬手指了指这石碑上的字,那张很是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: 如果说这等发人深省的话,是花满庭花老大儒说出来的,亦或是春甫先生说出来的,本宫当深信不疑。 可落款却是李辰安…… 他这才刚满十八岁…… 十七岁之前他是广陵城家喻户晓的一傻子……! 吴谦摇了摇头,难以置信的说道:就算他那十七年间真在装傻,真在韬光养晦,可这几句话,无论是分量还是其中的深远意义,却堪比圣人言……! 沉吟三息,吴谦又摇了摇头,语气极为肯定: 不,在本宫看来,它就是圣人言! 在吴国,他的那些诗词传来,学宫中多有学子不屑一顾,但本宫知道那不过是他们心中的不服气罢了! 其实在内心的深处,他们无法否定李辰安的诗词当得起诗仙之名! 本宫亦是如此。 但诗仙与圣人却不一样……诗仙作诗词流芳百世,圣人著经义永传人间! 诗词这个东西可陶冶情操,但经义却是一种思想! 圣人之言,开启的是天下人的智慧,指引的是天下人要追寻的方向! 它是一条路,也是一盏灯! 这几句话……为天地立心、为生民立命、为往圣继绝学、为万世开太平……这就是读书人该走的路,这就是指引读书人的一盏灯! 这等思想,非熟读圣学、非极为了解圣学、还必须参透圣学,才可能在圣学的基础上总结出如此精练、却令人震耳发聩的经义来! 它,是李辰安这个和本宫年岁相仿的少年能凝聚而出的思想么 如此伟大,如此光耀,本宫……实难相信! 会不会是…… 吴谦惊疑的看向了云书贤,会不会这等思想原本是花老大儒所明悟,为了让李辰安坐稳摄政王之位……花老大儒假李辰安之名来告知天下学子,让李辰安在天下读书人的心中有至高无上之地位 云书贤也难以相信这些话是出于李辰安之口。 在内心之中,他是赞同太子殿下的这番见解的。 毕竟花满庭和他也年岁相仿,同为大儒,花满庭读了一辈子的书教了一辈子的书,研究了一辈子的圣学文章,他能有这等明悟倒是有可能。 但若说这等思想是出于那个十八岁的少年……这让天下的那些大儒们的脸面往哪搁 所以他点了点头:殿下之分析不无道理…… 他的话音未落,有一老者恰好走来。 咦,这位老大人好生面熟。 他是国子监祭酒庄别时。 云书贤扭头一瞧,顿时笑了起来,他拱了拱手:庄兄!幸会! 啊……原来是云兄!幸会幸会! 庄别时连忙也拱了拱手,面露喜色,却忽的又惊讶的问了一句:那个……云兄,我听说你们前来是来谈判的,这谈判已经谈好了 云书贤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。 哎,我等倒是带着诚意来谈谈,可奈何温煮雨温首辅不给咱脸面啊! 这不,温大人将我等给凉在了一旁,我等闲来无事,便寻思来找花老大人围炉煮茶……庄兄还在这太学院任教 庄别时摇了摇头:五年前调去了国子监……不是,云兄,我咋听说这谈判安排在昨儿个辰时 咱们的门下侍中程老国公可是在鸿胪寺等了你们半天,结果你们没来,后面才又听说是贵国太子染了风寒……殿下好一些了没有要不要请御医去给殿下看看 啊,这就不必了,我等带有随行御医。 云书贤摆了摆手,并没有向庄别时介绍太子吴谦,而是转移了一个话题。 他指了指这碑文,庄兄,这……真的是李辰安的话 庄别时微微一笑:云兄不必怀疑,这等言语,当然是摄政王亲口所说! ……这么说,这位摄政王不仅仅是学富五车那么简单了 可不是么! 庄别时一捋短须,极为骄傲的挺直了腰杆,脸上红光焕发: 天下之才若有一石,摄政王当独占八斗! 这格调就很高了,一旁的吴谦心里就很不服气,便看向了庄别时,又听庄别时豪迈的说道: 咱京都流传着一句话,天既生我李辰安,必将风骚文坛五百年! 摄政王可不仅仅是诗词文章了得,他的思想,他的胸怀,他的治国理念,他的…… 总之,咱们这位摄政王啊,当是千古第一人! 云兄若是在玉京城多呆上一些日子,当会明白我可不是在胡言乱语。 对了,云兄想见花老实在有些不巧。 云书贤一怔:花老不在这太学院 嗯,花老受摄政王之启迪,决定游学天下,他在年三十就已离开。 ……他去哪里游学 庄别时摇了摇头:这不知道,花老桃李满天下,说不好就跑去了某个不知名的乡塾教书去了。 云书贤颇为遗憾,此刻才注意庄别时的手里捧着一本书。 庄兄这是…… 啊,国子监新编撰的教案,这是初稿,我这不正要送去太学院给教习们看看。 云书贤微微一愣,通常而言,一国之教案不会轻易改动。 因为这东西是供给全国的学子去学习的东西,科考将以此中内容为准。 要变动教案的内容是一个巨大的工程,除非是有了不得的名篇需要添加于教案之中让天下学子去学习…… 莫非哪位大儒又有了精妙著作 庄别时咧嘴笑道:是咱们的摄政王有一名篇加入其中。 云书贤和吴谦等人一听又大吃了一惊。 云书贤俯过身子,好奇问道:能否给老夫瞧瞧摄政王这一名篇 当然可以, 庄别时翻开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。 云书贤接过一瞧—— 《卖炭翁》!